《One Day》
到達愛丁堡的第二晚,我在Airbnb重看了一遍《One Day》。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過這種感覺:一整天總覺得有哪裡不妥,就好像是漏帶了什麼,還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那樣,怎麼想都想不起,但越想不起就越想想,最後看到某處顯示今天的日期——原來是這一天。
日期本來是一個個數字,不帶有任何特殊的意義,但我們因為想抓著某些回憶不放,選擇記住了那些數字,無論那是快樂的還是痛苦的回憶,經過時間的醞釀,都會變成一根隱約的刺,在每年的某一日,心頭隱隱作痛,提醒著大腦:「你還未忘記」。
在《One Day》中,那個帶有特殊意義的日期是7月15日,那是他們畢業的日子,那也是他們纏綿的日子,隨後的每一年,無論他們人在巴黎、法國海邊還是倫敦,他們都遵守這個約定,相見、陪伴、談天說地。他們總覺得彼此無比熟悉,甚至有了不言而喻的默契,直到某年的7月15日,Emma不忍看到Dexter的墮落,離開了那場約會。
每次看到他們相聚,我都在心裡問為什麼他們不在一起,或許是因為她不夠自信,總覺得他不會看上自己;或許是他總是太自信,總覺得任何美麗、性感的女生都會愛上自己,也或許不過是緣分跟他們開的一場玩笑。
沒有彼此的日子,她最後跟一位不幽默的喜劇演員同居,追尋平淡快樂的生活,卻笑不出來;他愛上了一位不苟言笑的大家閨秀,在潦倒、苦悶的生活與婚姻中掙扎。
後來Emma終於有了改變生活的勇氣,找到她的自信,終於成為了一位作家,也在法國找到新的伴侶,那是已經一無所有的Dexter才意識到,Emma不單單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錨(anchor),有了她,他的人生才有方向和意義。
緣分終於當了一次好人,他們終於真正地在一起,沒有鎂光燈,沒有衣香鬢影,過著簡單快樂的生活,可惜命運卻始終愛作弄人,在一切都近乎完美的瞬間,奪走了她。
很多人盛讚這部電影的取景,而我卻更享受他們在途中的風景,比如他們在愛丁堡北橋上走過,然後Emma駕著腳踏車跨越倫敦的泰晤士河,在開篷跑車中的Dexter和Emma沿著法國Dinan大橋駛往海岸的度假屋,多年後又一同走過巴黎的行人橋。
我總覺得這些橋在電影中有某種特殊意義,或許Emma不只是Dexter的錨,更是他成為更好的人(男友、丈夫、父親)的橋,不同的風景、四季的更替,因為有Emma的陪伴和存在而變得有意義。
雖說電影的譯名是「情約一天」,但實際上卻是「情約一生」,這樣的結局雖不是我們卻期待了,但這種遺憾美,卻在我們的心頭留下了特殊的痕跡,從此又多了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日子,在7月15日,我會想起這個故事。
跟大家分享我最愛的一首詩,瘂弦的〈給橋〉的選段。「橋」是他亡妻的名字,他透過他的文字,表達對亡妻的沉痛的思念。
整整的一生是多麼長啊
在過去歲月的額上
在疲倦的語字間
整整一生是多麼長啊
在一支歌的擊打下
在悔恨裡
任誰也不說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那樣的呢
遂心亂了,遂失落了
遠遠地,遠遠遠遠地
附上幾張在霧中愛丁堡拍的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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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瘂弦
我等或將不致太輝煌亦未可知
水葫蘆花和山茱萸依然堅持
去年的調子
無須更遠的探訊
莎孚就供職在
對街的那家麵包房裡
這麼著就下午了
輝煌不起來的我等笑著發愁
在電杆木下死著
昨天的一些
未完工的死亡
(在簾子的後面奴想你奴想你在清石鋪路的城裡)
無所謂更大的玩笑
鐵道旁有見人伸手的悠裡息斯
隨便選一種危險給上帝吧
要是碰巧你醒在錯誤的夜間
發現真理在
傷口的那一邊
要是整門加農砲沉向沙裡
(奴想你在綢緞在瑪瑙在晚香玉在謠曲的灰與紅之間)
紅夾克的男孩有一張很帥的臉
在球場上一個人投著籃子
鴿子在市政廳後面築巢
河水流它自己的
這麼著就下午了
說的定甚麼也沒有發生
每顆頭顱分別忘記著一些事情
(輕輕思量,美麗的咸陽)
零時三刻一個淹死人的衣服自海裡飄回
而抱她上床猶甚於
希臘之挖掘
在電單車的馬達聲消失了之後
伊璧鳩魯學派開始唱歌
──墓中的牙齒可以回答這些嗎
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所有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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